專訪/金士傑用作品和父母對話

金士傑想對爸媽說的話說不完:「我一路演戲,常常演年紀大的人或在台上嚥了氣的人,像舞台劇《暗戀桃花源》,我看老年的雲之凡(林青霞飾)出現的時候,我一直用年輕的媽媽來換算,會想『哇,媽媽這麼老啦』,那是身上最不見天日的一種軟弱,我對於這 種事很生氣,甚至想跟上帝翻臉,『怎麼可以這樣對待她(媽媽)』 !」

在《最後14堂星期二的課》舞台劇中,他有一幕因漸凍症已雙手扭曲,拿東西時卻 散落一地,探望他的卜學亮手忙腳亂,發現他搞得很狼狽,「那種幾近燃燒自己進入崩潰狀態,我常想到我爸爸,因為爸爸在我們面前總 是有很好形象,哪天他不能控制自己的屎啊尿啊,發現保護不了自己 的形象,最狼狽樣子被全世界看到了,他是不是很傷心?」

金士傑在作品中,時常和爸媽有深刻交流,「那是我生命中最重要 的一個位置,有的時候也許會靠老婆、小孩連結,但常常最重要時刻 是爸媽,所以我在作品中和他們深刻交流過無數次了,我們一直在對 話,一直把我最痛的點,最大的不捨、依賴,赤裸裸的面對他們。」

年輕時的金士傑是執拗、古怪的、愛和世俗較勁兒,內心有種窮人 萬歲的聲音,覺得沒吃苦就不叫日子,生活窮得很自在,他可以跟爸 媽說「我沒賺錢」、可以對朋友說「我去你家吃剩菜剩飯」,不在乎 別人怎麼看,知道自己沒錢也不慌。到了花甲之年,卻多了一分對這 個世界的和解,他曾說:「當我發現自己是一片落葉的時候,就開始 不跟自己開辯論會了。」

金士傑曾隨著爸爸到祖墳祭祀,他印象深刻的是有一幕畫面,爸爸悠悠地對著祖先說:「你們可以含笑九泉了,我帶孩子來看你們了。」他回想這一幕情景仍覺得不 忍,因為自己晚婚,很重視傳宗接代的爸爸卻從不給壓力,「加上搞 戲劇這行,很多時間沒收入,我又很放任自己,他都不出聲。」他說 後來告訴爸爸孫子出生的時候,爸爸在電話中高興得掉淚的聲音,這畫面至今讓他難忘。圖/盧禕祺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