旺福樂團主唱父親癌逝 千字文悼「我心目中最硬派的男人」

 
文末提到,和弟弟妹妹處理完祖宗牌位後,他們抓著彼此的手,大聲的喊了:「加油加油加油!!!!」自認,「這行徑滿詭異的,但滿爽的。」而失去爸爸的當晚,他在快亮前終於回到家裡,洗完澡後攤在床上,暫時拋開悲傷,切換自己的身份,看著最近很少見面,已經睡著的老婆還有兩個小孩說:「爸爸回來了喔。」


 
全文:
昨天晚上一點半 我心目中最硬派的男人
姚老爸 呼出了最後一口氣
離開了這個世界
這兩周我不斷來回在公司與醫院間奔走
偶而回一下家
準備新歌 籌備演唱會 練團開會
這兩個星期 醫院的入口
就好像是兩個平行時空的交界處
一個是有爸爸的時空
一個是沒有爸爸的時空
 
醫生說老爸是肝癌末期 同時肚子有大量的腹水
即便是這樣 雖然我很怕
但還是相信自己可以用正面的心情
不斷的跟他說說笑笑
陪著超級任性的老爸度過這一關
這兩個星期都在老爸身邊
不斷的嬉皮笑臉讓他笑
但老爸的任性 真的不是蓋的
當我們還在急診室等待病床時
食慾不振什麼都不想吃的老爸說
他想喝蘋果西打
最好是可以啦!!!!!!!!!!
空腹加蘋果西打加癌症加腹水
你絕對是故意的啦!!!!!!
於是我斷然的拒絕他
由於隔天還需要大量工作 當晚回家還需要寫新歌
腦袋裡都是親愛的老爸
不知不覺的寫了一首歌想要鼓勵爸爸
我把歌傳給一直陪在老爸身邊的妹妹
跟她說 哥哥剛寫好一首歌
想要給爸爸聽 我們一起度過這個難關
後來問妹妹 爸爸喜歡嗎?
妹妹跟我說 爸爸的答案是 給我蘋果西打
這就是他一貫的硬漢任性風格
完全沒有想要跟你感性的意思
隔天醫生很委婉的告知並且解釋病情
我腦袋卻完全只想知道
拜託!!請跟我說!!
我能夠做什麼!!!!!!
我一定會拼命去做!!!!
我要跟妹妹弟弟 一起帶我爸出院!!!!!
但除了用力鼓勵 用力搞笑 
趁老爸睡著時在他身邊
用臨時抱佛腳學來的唱題
偷偷為他祈禱
我能做的真的不多
得知這間事情後
旺福團員們跟公司的夥伴
分擔了許多我該做的工作 讓我有更多時間待在醫院
推機常常需要自己照顧兩個小孩
曾經有幾天 有時間可以回家洗澡睡覺休息
不用在醫院陪伴
回到家裡 推機跟兩個小孩都已經睡著了
我洗完澡後 累癱在床上
但完全睡不著 畢竟壓力真的很大
滿腦袋都是做不完的工作
以及正在醫院受苦的老爸
還有許多跟老爸的美好回憶
伴隨許多不祥的想法
於是爬起來
看看推機跟兩個小孩睡得很舒服的臉
這瞬間 我突然想起來 
我好像曾經看過這一幕
在我小時候 有時候會在睡覺突然醒來時
看到老爸 側臥在我們幾個小孩身旁
靜靜的微笑看著我們
雖然是笑著 但好像又有點憂鬱
那時候我不知道他到底怎麼了
而現在我當了爸爸
終於知道
那都是在他人生中遇到極大壓力時
用來療癒自己的方式
我想起了第一天 
接到我那三八的妹妹打來一通電話
一接起來聽到的 是她不停發抖的啜泣聲
還沒等到她開口 我就極度的恐慌
我印象中上次感受到這樣恐懼時
是老媽過世時 弟弟打來的電話
以顫抖到幾乎不能呼吸的語氣
用盡全力的在電話另一頭
對我擠出 哥哥 這兩個字
這兩個星期能回家休息的某幾天
我趴在床上把臉埋進枕頭 壓低音量不斷地哭著
試著不要讓身體抖得太厲害吵醒推機
我無力地趴在床上
身為我爸的孩子 但本身卻也扮演著爸爸的角色
我要更堅強 我是個爸爸 我是人夫
也是一個哥哥
實在是睡不著了 走去客廳坐著
淚流滿面的 想著如何可以更正面的面對這件事情
笑也是一天 哭也是一天
我不可能讓老爸天天笑 但我想讓他多笑一點
藉由許多親戚的探訪與協助
還有搞笑默契良好的弟妹與旺福團圓
我們不斷的努力的讓老爸有機會笑
搭配史上最強武器兩位金孫
有時候現場陪伴 有時視訊療癒
但難免會有冷場的時候
特別是深夜不斷痛醒的老爸
有時我的獨角戲並沒有太獲得他的青睞
有一天晚上 我問他
你會不會不甘心 他說會
我輕輕地跟他說 不甘心就反抗啊 
你想到就可以做到 還有我們三個小孩陪你
我們有讓你失望過嗎
廢話當然有啊 但你應該很為我們感到驕傲吧
不論是大量搞笑或是鼓勵
我心中很清楚 只有一個人
一句話就能讓他釋放一切負面情緒
全力去迎戰
那就是已經過世的媽媽
硬漢老爸是不可能跟自己的小孩撒嬌的
但小時候我曾看過許多次硬漢老爸對我媽撒嬌的片段
或是被老媽吐槽到面紅耳赤的囧樣
我不斷地想起了媽媽
如果有她在 老爸一定會大哭一場
然後對著癌症比中指 勇往直前
失去心靈伴侶的老爸 已經15年沒有
可以撒嬌釋放軟弱的對象了
有一天老爸痛醒坐在病床上搖著頭跟我說
好景不常
我依舊嬉皮笑臉的跟他蝦唬爛
但我完全沒想到過了幾天
突然而來的腎衰竭
奪走了老爸至少還能跟我們對話的能力
從那天起 老爸開始漸漸的
雙眼常常會陷入無神
我開始扮演起說書人的角色
搭配親友弟妹的幫腔
一段一段 幫老爸回憶起以前的有趣回憶
雖然雙眼無神 但某些爆笑橋段
他還是會突然地笑了起來
夜深陪伴時 我有時候會累到在老爸面前打瞌睡
突然驚醒 發現老爸還挺坐著 雙眼無神
這兩個星期之間 老爸在深夜幾乎是不睡覺的
我問他 你是不是怕睡了 就走了
他點點頭 
我跟他說 我就坐在這裡看著你 你放心睡
我一定會把你叫醒
但腎衰竭很嚴重到已經無法說話回應的老爸
還是不斷的睡一下就爬起來
就像不想失去什麼那樣
在已經很虛弱的情況下
不斷的伸出手要我們把他扶起來坐著
老爸離開的昨天
所有的親戚朋友都到了
但那時候沒有人知道是最後一天
我們依舊一起說著小時候好笑的回憶
我揍妹妹 結果被我爸揍
弟弟說 你揍的是我 你已經揍我們兩個揍到分不清楚了
我常做錯事要被處罰 
老爸帶著我去夜市 叫我自己選藤條 之類的回憶
這一天 是老爸露出微笑最多次的一天
當親友回家 又到了我最感到無助的夜晚
我終於不知道為什麼的
在老爸面前淚崩了
這次真的是忍不住了
搞到連熟睡的弟弟都發現我在哭而起床
但我們卻發現
面對淚崩的我 老爸依舊雙眼無神 毫無反應
老爸超愛我們三個小孩的
別說淚崩了 我們一滴眼淚就會讓他心碎
但此刻的老爸 卻雙眼無神 也沒有伸出手安慰我
他從來不可能這樣對我的
我才知道 在腎衰竭之後
老爸其實一直有在努力挺著
讓我們跟他說話 也試圖回應我們
讓我們沒有後悔
可是現在的他 已經挺到極限了
過了幾個小時 老爸離開了
這不可預期的兩個星期
第一次可預期的事情
就是禮儀公司開始進行後續的程序
我們三個小孩 送老爸的身體離開醫院
儘管不是我們預期的方式
但還是大聲的跟老爸說
走!出院了噢!
沿途經過了華江橋
我們必須在過橋之前大聲的告訴老爸
老爸!要過橋了噢!!
我還補了一句 華江橋喔!!
妹妹跟我說 咦!?是華江橋嗎?
其實我覺得沒差
老爸可是開了幾十年的計程車司機耶!!!
從來都不用導航的耶!!!
思緒牽引著 那些常常打電話給老爸 
請他把我載來載去的回憶
整個大臺北沿途風景 許多被老爸接送的曾經
歷歷在目
每次載我都喜歡裝傻開錯路
在板橋接我 明明我是要去永春站 
結果開去新莊這哪招
我知道你想要我在你身邊
你用你的硬漢方式
拐彎的表達了你的愛
就像最了解你的妹妹在急診室跟我說的
老爸總是用他獨特的方式愛著我們
他總是想要毫不做作的表現他的愛
但結果其實根本就超做作的好不好!!!!!
謝謝老爸老媽的陪伴!!!!
我們三個小孩會繼續像以前那樣
一直很團結 也會更勇敢的
我們三個人今天回到蘆洲家裡整理你的東西
要離開的時候 站在列祖列宗的牌位前
抓著彼此的手
大聲的喊了 加油加油加油!!!!
這行徑滿詭異的 但滿爽的
在失去爸爸的昨夜
我在天快亮前終於回到家裡
洗完澡後攤在床上
暫時拋開悲傷
切換自己的身份
看著最近很少見面
已經睡著的老婆還有兩個小孩說
爸爸回來了喔
姚小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