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鐘準視帝2度交手 黃健瑋、莫子儀獨家對談

黃健瑋(左)與莫子儀金鐘前接受本報專訪。粘耿豪攝

37歲的莫子儀、黃健瑋出道至今約20年,今年分別以客台《台北歌手》、公視《麻醉風暴2》同時入圍男主角獎及編劇獎。5年前他們在男主角獎項交手過,這次2度對決,演技實力有目共睹,2人在男主角獎項中呼聲高,過去金馬獎曾頒雙料影帝影后,黃健瑋笑言:「我覺得我們都演得好,不如一起拿獎,只是他們給2份獎金願不願意?」

莫子儀、黃健瑋是北藝大學長學弟關係,交情至今近20年,從校園一路到現在,如何看各自轉變?莫子儀說,「他那時候個性比較衝、比較叛逆,也是衝撞表演的時期」。黃健瑋自嘲:「講叛逆有點保守,就是過得誇張,小時候比較壞、討人厭,各方面都過分活潑,我們完全是兩極。」莫子儀則自認個性較為孤僻,不常與人互動。

莫子儀的叛逆期在高中,上了大學才開始發憤念書,黃健瑋解析自帶憂鬱的莫子儀:「他少與人接觸是因為他的感受度、敏銳度比我們都高,我年輕時候不明白,刻意把自己的敏銳度降低」。去年他們一起到大陸巡演舞台劇《紅樓夢》,聊表演、面對生命態度,10多年來各自有了轉變,黃健瑋說,「我的行動很明顯,他還在小莫世界裡」。

2人繼《紅樓夢》之後,10月12至14日又將在國家戲劇院合體演出舞台劇《神農氏》。他說,每次入圍總接收到「這次一定是你」的眼光,多次擦身而過之後,今年對別人的讚聲有種不知如何反應的「定格感」,說完馬上轉頭對莫子儀說:「不然你拿獎座,我拿獎金再去做一個。」他去年曾擔任金鐘評審,其實能理解作品入圍已是評審給予莫大肯定。

莫子儀今年首次擔任桃園電影節評審,終於知道每個人看待表演角度和方式不同,對自己拿獎與否,實在無法評斷,黃健瑋對同獎項入圍者喊話,笑稱「所以啊,軒睿保重,國毅放輕鬆一點,沒事的,不管怎樣,都不要喝太多」。對於戲劇節目獎,黃健瑋沒投《麻醉風暴2》,反倒看好《台北歌手》,認為這部戲「製作完整、類型大膽,題材一貫性」。

2人對視帝和編劇獎各有喜好,莫子儀以《台北歌手》來說,「因為故事以第一才子呂赫若為出發,不論哪個獎項拿獎,不是對於我們自己的榮耀,而是對呂赫若的一種追崇,代表我們的作品可以把呂赫若的精神傳達出來」。黃健瑋最想拿編劇獎,他自我解嘲因個性不愛拋頭露面,「最理想狀態是希望10年後可以達標,半年演戲、半年廢在家當編劇」。

黃健瑋在《麻醉風暴2》飾演麻醉科醫生蕭政勳,演技逼真、情感流暢,戲播出時,連醫生都懷疑他真的有麻醉醫生經歷。他第1季演出時,刻意為角色設計「說話含糊」狀態,與許瑋甯對戲還要試探摸索;到了第2季,黃健瑋已讓蕭政勳「入魂」,他自己也認同,「演一演,連自己都不懷疑自己,因為第1季播出後角色好像真的存在,產生質變,第2季一開拍,彷彿我就是蕭政勳」。

第2季中,他有好幾場跟許瑋甯的對戲,劇中沒話講的時候會呈現定格狀態,傳達出享受跟這女生在一起感覺,透過細微動作或習慣,讓觀眾有些想像。而許瑋甯劇中和義父、義母3場戲由黃健瑋執筆撰寫,讓許瑋甯的角色更加立體、完整。黃健瑋在表演上也嘗試做「性別權力反轉」,「以往大家都覺得男性是Man的、控制的形象,我在角色設計時故意放掉,真正做決定的是楊惟瑜(許瑋甯的角色),情感面也是,蕭政勳有他陰性的一面,這和我很像,男生為什麼一定要演成男生的樣子,好好做自己就好」。

分飾5角的莫子儀,在戲中戲的虛實之間巧妙切換角色,他今年5度向金鐘叩關,在《台北歌手》飾演聲樂家、文學家呂赫若,還必須分飾呂赫若小說中的4個角色:學校老師、小鎮醫生、憨厚農夫及口吃車伕。原本車伕一角不需要口吃,是莫子儀主動向導演增加的特色,他亦下足苦功,除了背客語、德語、日語等,為了練鋼琴曲目指法,買鋼琴太貴,於是他買了電子琴,每天在家練6小時以上,「因為扮演的是一個曾經存在的人,不能妄加揣測和詮釋」。

他對角色的投入與認真程度幾近自虐,5個角色中,難度最高的是飾演呂赫若,「我用不同方式接近他,除了看他的日記、小說,同時也理性思考,他有外遇,但他在日記裡隻字未提。我也常看著呂赫若不同時期的照片,然後晚上練鋼琴,有幾個晚上在家彈琴,突然感覺到呂赫若好像就坐在我旁邊,微笑的看著一個笨拙的表演者想要詮釋他的過程,那時候有種陪伴、鼓勵的感覺,有點玄,但這體驗滿特別的」。

他說,拍完《歌手》之後,有段時間很不願意再提起呂赫若,不是他想回到莫子儀,「我會覺得不論我從哪個方式去講他,都是對他的不尊重,我演呂赫若時,那是一種創作,但扮演完就必須給予尊重,不要再做過多評論」。他說創造角色過程中,由於呂赫若留下的東西不多,因此先從他的日記中找線索寫進戲劇中,他發現呂赫若在家其實很暴躁,呂會在日記上寫自己打小孩,但打了就後悔,呂打老婆,日記上寫老婆笨手笨腳,隔天又寫老婆很辛苦,「呂赫若習慣記錄自己內心的愧疚和矛盾」。

他第1集有打小孩橋段,導演擔心觀眾會不會因此不喜歡這角色,莫子儀認為:「我覺得一定要把它拍出來,因為這非常真實又寫實,如果要描繪一個角色,把它形塑成太神、太虛、太高高在上,這不是《台北歌手》要做的事。最珍貴的就在於,呂赫若在面對國家、社會、家庭及對自己的期許,他有情緒、憤怒,但他堅持「如果要做,就要把這個好好做出來」,導演原本也擔心劇中描述的外遇橋段讓觀眾觀感不佳,「這些不是要寫神話故事,而是要表達呂赫若的精神」。

他和導演樓一安爭執最多的是「創作呂赫若」,在劇本第一稿之前,他已讀完呂赫若的所有資料,對角色有一定的想法、直覺,「寫很容易,但人跟人有很多狀態不是語言表達出來或語言下有很多意義,比如太太知道先生有外遇,當遇到外遇對象,要考慮呂赫若是個大家庭出身,在那時代如果太太直接跟他說『你不要再把家裡的錢和米拿去給別人吃』,當面數落他,那情緒我可以感覺得到『呂赫若的暴力不是沒來由的』,他承受對自己的期許和對時代的壓抑,當他打他老婆,自己是嚇到的,他不知道自己的出手會這樣,所以我花很多時間和導演討論這部份」。

呂赫若寫了很多以女性為出發的小說,莫子儀堅持劇中的女性角色應更立體,「我和導演爭執比較多的反而是女性角色,怎麼創造林雪絨和蘇玉蘭」。他笑稱導演可能是典型的直男,「他會覺得女生不就是跟你笑一下、對你拋個媚眼,男生就會行動,我不覺得女生有這麼膚淺,或受了委屈就只會掉淚,因為從呂赫若的小說裡就可以看到他多關心女性議題,所以我們在創造這些女性角色時要更鮮明」。

莫子儀自認和呂赫若最接近的個性特質是「完美主義與堅持」,他解析「在呂赫若的日記裡,幾乎每天都期許自己寫更寬宏的小說,不斷看各國小說的優點,用這優點來批評自己,自我提醒也應該向他們學習;他作為一個作家,一直想著在那個時代裡,他的作品代表意義是什麼,其實是一種『救精神』態度,如果在世界都萎靡情況下,對於自我認知的精神,不管捍衛或抗爭,如果為了生活、生存放棄這些,對呂赫若來說,作為一個人和作家就沒有意義,所以他一直在尋求做為作家的精神是什麼」。

對於這種掙扎及對社會的抗爭,莫子儀坦言自己也一直想著「作為演員的意義是什麼」,他想起年輕時的小小叛逆,18歲那年以《濁水溪的契約》入圍男配角,「我參加完之後,覺得一切太荒謬了」。那年他被通知要走紅地毯,當時剛下課,他梳妝完,心想不能戴安全帽騎摩托車,「坐計程車要花錢,我是窮學生,花了200多塊坐到國父紀念館,我的書包要放哪裡,我好像不能揹著書包走紅地毯,會場也沒說有置物櫃,我只好把書包放在國父紀念館外的草叢裡」。

表演是莫子儀的興趣,也是出口。

圖/粘耿豪攝   劇照/公視、客台提供